聽到陸慕溢說的話, 立默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, “你聽聽，你這都說的什麽鬼話？”

陸慕溢也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多麽荒謬，擡手摸著自己的後頸，尷尬地笑了兩聲。

他悄悄瞅了一眼立默, 試探性地問道：“立豬,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去韓國嗎？”

“還是挺想去的。”立默也沒掩飾什麽, 輕描淡寫地回答：“那邊的跆拳道大師確實多一些。”

陸慕溢腦子裏有點混亂，沒再說什麽, 只訥訥地點了點頭。

之後的幾天, 陸慕溢又開始去C中上信息學競賽課。

立默在成績出來前不太想學習，大部分時間待在家裏看課外書, 時不時地出門溜達溜達。

像是為了刻意避開什麽，她沒有去跆拳道館，反倒常去學校附近的文具店閑逛。

這天晚上, 朱玉出門和富太太們打麻將去了, 周姨也休假了, 家裏沒人給陸慕溢和立默做飯。

陸慕溢提議道：“立豬, 要不咱們點外賣吧？”

立默想了想, 拒絕他：“不行，外賣吃了不健康，以後都別吃了。”

“那……去外面吃？”

“好啊，去之前那家自助火鍋店吧，上次沒吃爽。”

“行。”

到火鍋店的時候, 陸慕溢和立默怔楞住。

火鍋店內座無虛席，火鍋店外還有許多人排隊等待，場面爆滿。

兩人相顧無言，一起嘆了聲氣。

“換一家？”陸慕溢耷拉著嘴角詢問道。

還沒等立默回答，一個少年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，話裏混著點明朗的笑意：“咦，陸慕溢，你在這裏幹什麽啊？”

陸慕溢轉身，和立默同時把目光移到突然出現的少年身上。

他很快反應過來，勾起了嘴角，打趣道：“陪我的……”

說到一半，他突然止住，微微皺眉看向立默，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言辭，“我來餵豬。”

立默：“……”

要不是看見有外人在，她真的想一拳頭懟陸慕溢嘴上去。

少年循著陸慕溢的視線看過來，立默不經意間跟他對視了一眼，而後飛快地移開視線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把眼神往哪兒放。

她沒太看清楚他的長相，唯獨對他那雙漂亮如星辰，靈氣逼人的眼睛印象深刻。

陸慕溢看著立默低頭的那一臉嬌羞樣，不耐地皺了皺眉，又把目光移到少年身上，語氣帶著點不爽：“許無言，你幹什麽來了？”

“本來沒打算幹什麽，就出來走走。”許無言揚起一個燦爛而溫暖的笑容，回答道：“但是現在見到你，就想幹點什麽了。”

一旁低著頭的立默：“……”

這話怎麽聽著有點歧義呢。

她小心翼翼地擡起頭，偷偷瞅了許無言好幾眼，內心不禁感嘆：這男孩子長得怎麽這麽溫暖陽光啊……

陸慕溢的眼尾微微挑起，眼裏帶著興味的笑意，“你不會是又想拉著我去比比吧？”

“你猜對了。”許無言對著陸慕溢挑了挑眉，語調上揚：“走不走？我有我們學校電腦房的鑰匙。”

立默聽著兩人的談話，突然想起了上次籃球賽陸慕溢提到的人。她猜測，眼前這個長得略微偏女相的男生，就是那個拉著陸慕溢一直比賽，導致他很晚才回家的人。

陸慕溢毫不猶豫地拒絕他：“不走，我還要……”和我家豬一起吃火鍋呢。

話說到一半被立默打斷。

“陸狗，你去吧，反正現在火鍋店人這麽多，一時半會兒我們也吃不了。”立默說。

陸慕溢微怔，看向她，遲疑道：“那你呢……”

“我就在這附近逛逛，隨便找點吃的。”立默勾起唇笑，兩個小酒窩甜美可人，“你去吧，不用管我。”

許無言見立默都這麽說了，也不給陸慕溢思考的機會，伸手搭在他的肩上，攬著他的脖子，“走吧走吧，早去早回。”

陸慕溢輕輕嘆了聲氣，不安地看了立默一眼，帶著幾分擔憂，有點不情願地跟著許無言走了。

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，立默的笑容凝結在嘴角。

她知道的，陸慕溢對計算機的熱愛程度之高，幾近於瘋狂，能夠和許無言這樣同等優秀的人比拼，他一定很開心。

她想讓他毫無顧忌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，而不是在這裏陪她排隊等著吃火鍋。

天色還不算晚，立默隨便逛了逛，又走到了她常去的那家文具店。

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巧，她又遇到了林度。

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，他這次買的是口香糖，不是香煙。

立默走過去，拍了拍他的肩，熟稔得像是多年都陪在身邊的好朋友。

林度轉頭看她，臉上立刻露出了笑意，明朗中帶著點靦腆，精氣神似乎比上次好了點。

“嗨。”

立默莞爾，看向他手中的口香糖，隨口一問：“戒煙了？”

“哪有那麽快。”林度微微笑著，語氣溫和：“才開始。”

立默和林度一起走出文具店，在路上慢慢走著。

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，立默直接說：“你有什麽想說的直接說吧，沒關系的。”

林度不安地抿了抿唇，這才緩緩開口：“上次我舅媽的事，對不起……”

立默茫然地眨了眨眼，疑惑道：“為什麽要說對不起？”

“她差點打了你……”林度聲音低低的，滿臉都寫著愧疚。

立默突然笑了聲，故作老陳地擡起手拍了拍林度的肩，安慰道：“這跟你有什麽關系。”

頓了頓，她觀察著林度的表情，小心翼翼地開口：“你舅媽……一直都這麽對你嗎？”

“……”林度聳了聳鼻子，開口時的聲音依然低沈：“我爸媽離婚後，我一直住在舅舅家，她也……一直都是這個脾氣。”

立默長長地嘆了口氣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。

雖然這樣很不對，但是在這一刻，她確實無比慶幸自己住在陸家，有那麽好的陸叔和朱姨。

還有全世界最好的陸慕溢。

林度也不太明白，為什麽在立默的面前，他就有一種傾訴欲。

這些年來，他早已習慣把所有的心事藏在心裏，其他人問什麽他都不說，可是在立默這，就變了樣。

想什麽都給她說。

可能是因為他和她是老同學吧。

小學那會兒，兩人關系也還挺好的。

“我舅媽脾氣火爆，三十多歲了還有公主病，我舅舅從來不敢違逆她的話，我這個待在他們家的……寄生蟲，又能說什麽呢？”林度自嘲地笑了幾聲。

聽到“寄生蟲”三個字的時候，立默眉頭一皺，連忙說：“你不能這樣說自己，你才不是那什麽蟲。”

“沒事，寄生蟲也比沒人要的小孩好，至少有個寄生的地方不是嗎？”林度又輕笑了聲，似乎沒把她的話放心上，繼續感慨：“不過，我的人生真的是黑暗得一眼都望不到邊啊……”

立默迷茫又覆雜地看了林度一眼。

她想了會兒，緩緩道：“不是的，林度，你的人生沒有你想象得那麽黑暗。”

“嗯？”林度慢慢把目光移到立默臉上。

“我以前也有跟你一樣的想法，但是其實不是這樣的……”立默聲音輕柔。

林度打斷她的話，“是因為陸慕溢嗎？”

“……嗯。”立默回答得毫不猶豫，非常肯定，也懶得掩飾什麽。

“初中的時候，我一個朋友的爸媽離婚，她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，越來越自閉。為了把她從黑暗中拉出來，我把我曾經的遭遇告訴了她。”立默一字一句地說著，“我本以為她心裏會好受點，平衡一點，可是她依然認為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。”

立默輕輕吸了吸鼻子，街邊絢麗的霓虹燈光倒映在她清亮的眸子裏，“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是最慘的，對別人所承受的苦難不屑一顧，殊不知若是把同等的苦難放到自己的人生裏，也足以造成毀滅性的打擊。”

“有人說，痛苦是有尺度的，可是我覺得沒有。都稱之為痛苦了，再好能好到哪裏去呢？”

“誰又沒經歷點坎坷挫折呢？這樣的人一點也不特殊，日子還是要一樣過的。”

林度目光沈沈，雙眸直直地盯著立默，她的話一下又一下敲打著他那顆沈寂已久的心。

“你都開始戒煙了。”立默揚起唇角，兩個小酒窩似是盛滿了甜酒，聲音裏有細微的顫抖，卻帶著篤定：“會好起來的。”

林度久久的失神。

他從未想到有一天，那個被所有人寵著、不會有任何煩惱的小姑娘，站在他面前，緩慢又清楚地說著這些話。

她眉眼帶笑，酒窩甜美可人，像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天使。

“你身上……”林度低低道。

立默眨了眨眼，“嗯？”

林度：“好像有光。”

“……”

夏季的夜晚，空氣裏含著絲絲燥意，偶爾吹來一陣清涼的微風，仿佛天使降臨。

林度緩緩勾起唇，眉目溫和，聲音顫抖著：“……謝謝你。”

“不用謝我啦。”立默楞了下，說：“我才不是帶著光的人。我只是因為從小和他一起長大，積攢了一些些小小的能量，才會想要努力地生活著。”

“我想把它分一些給你。林度，你也應該很快樂。”

不要再抽煙，再打架。

不要再讓自己那麽憔悴。

不要再把自己封閉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裏。

……

立默在心裏暗暗想著。

林度的眸子裏暗潮湧動，張了張唇，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。

立默笑了幾聲，伸出雙手搭在林度的肩上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，“沒關系的。”

就在這時，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，將她的手從林度的肩上離開。

立默和林度同時把視線移到陸慕溢身上。

立默有些怔楞，問：“陸狗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“我不可以在這裏？”陸慕溢的語氣裏帶著滿滿的不爽。

“你這人怎麽回事兒，說話這麽沖？”立默很是不解，語氣也開始變得不耐煩。

陸慕溢噤聲了，看向一旁站著的林度，眼神跟利箭似的，恨不得把人家的臉戳出幾個洞來。

見狀，林度莫名覺得好笑，也莫名覺得很溫暖。

“他很識趣，淡淡開口：“立默，那我先走了，再見。”

“好吧，再見。”立默回答道。

林度往她的身後走。

擦肩而過的時候，立默聽見他說：“謝謝你讓我跟你一樣幸運。”

她盯著他離去的背影，眼裏的光明明滅滅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陸慕溢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，“還看什麽呢看，他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
立默淡漠地收回視線，擡眸看向陸慕溢，“你不是和那男生比賽去了嗎？”

“比什麽比，大爺我是陪我家豬出來吃飯的！”陸慕溢憤憤道：“要不是我突然折返回來，都不知道你和這小子又見面了。”

立默：“……”

她似乎有些感冒，老是忍不住吸鼻子，像是有鼻涕要流出來。

也正因為這樣，大腦好像遲鈍了點，還未從剛才那樣低沈的氛圍中抽離出來。

陸慕溢聽見她吸鼻子的聲音，微彎了腰，直勾勾地註視著立默的臉，輕聲問她：“哭了？”

本來立默眼裏沒什麽淚花的，可偏偏陸慕溢這麽一問，她突然就覺得很委屈，眼眶開始泛紅，淚水也快要止不住。

與其說剛才她講那些話的目的是要告訴林度樂觀一些，不如說是在提醒她自己。

要看淡那些挫折，忘記那些痛苦，要快樂。

沒有誰的人生萬事順遂，毫無蹉跎。

陸慕溢怔了下，沒明白這是什麽情況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他看見立默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，心下一動，像是被什麽牽引住一般，伸出一只手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裏，又將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頭上，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發，略顯笨拙地安慰道：“沒事沒事，陸狗在呢。”

立默用力地吸了吸鼻子，將頭在陸慕溢的懷裏埋得更深，用力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。

良久之後，她微微擡起頭，對上陸慕溢的目光，語氣輕輕卻帶著灼人的溫度：“陸狗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好喜歡你啊。”

是你讓我變得幸運。

讓我不用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，去尋找隧道盡頭的那盞燈。

而是沿途都有你為我照亮。

為了陪我吃飯，放棄你最喜歡做的事也要回到我身邊。

心裏明明很氣，卻舍不得對我發脾氣。

哪怕我只是吸了吸鼻子，你都這般著急地將我抱進懷裏。

我好喜歡你。

這個擁擠的世界，我只喜歡你。

還有，你的懷抱，好溫暖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#啊啊啊啊啊啊我們默默真是太直接了不像某人#

#好了某人要飄了讓我們一起按住他#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